东庐“一招鲜”:
讲学稿的“技术”贡献
与洋思中学的“早年成名”不同。同样来自江苏大地的农村,东庐中学是上个世纪90年代末期的“后起之秀”,因为“一招鲜”而声名鹊起。
东庐中学成名在“讲学稿”。与传统教学管理重视教师的备课不同,东庐中学变写教案为编讲学稿。其技术的改良,却生成了课堂意想不到的变化。讲学稿的问世,实现了课下与课上相结合,教案与学案相结合,学生的自主学习与教师的讲授引导相结合,达到了“教”与“学”的合一。由此牵一发而动全身,技术带来的“化学反应”导致的是课堂结构的巨大变化。
何谓“讲学稿”,教师“教案”、学生“学案”、学生练习,三者融为一体谓之“讲学稿”。
东庐中学的课堂以学生的自学为主线,它的革命性体现在,按照学生“学习的过程”来设计课堂。东庐中学的课堂流程包括课前预习导学——课堂学习研讨——课内训练巩固——课后拓展延伸四大环节。
课前,教师先把印有学习目标、学习方法等内容的“讲学稿”发给学生,让学生据此自学。
课中,教师按照“讲学稿”对学生的学习情况进行检查和点拨,以学定教。学生会了的教师就不再讲,不会的才进行点拨。
“东庐中学正是通过‘讲学稿’这个桥梁,把‘教’和‘学’联系在一起,教师由原来的只顾埋头教书转变为围绕学生的‘学’做文章”。有专家评点说,东庐中学对教师的要求不同,传统课堂上的教师往往考虑的是怎么完成教学任务,而不可能像他们这样能够顾及到学生的“学”,看重学生的“学”。
“更重要的是,‘讲学稿’为学生的自主学习提供了可操作的技术支撑。在‘讲学稿’的引导下,通过预习和自学,学生学会了归纳、概括、推理、探究,既掌握了知识与技能,又锻炼了自己的思维。‘讲学稿’这个‘技术’的改变,优化了学生的学习过程与方法,实现了从‘学会’到‘会学’的跨越”。有专家如是说。
杜郎口旋风:颠覆还是改良?
比东庐中学的改革稍早一年,一个叫崔其升的农村校长,在山东聊城茌平县杜郎口中学引爆了“颠覆式”的课堂变革。
最初的时候,为了彻底改变教师“一言堂”、“满堂灌”的教学方式,崔其升提出了一个看似疯狂的规定:“0+45”课堂,教师一个字都不能讲,不能板书,就站在课堂里,任学生自己作主、自由发挥。
教师“闭嘴”的课堂,招致了很多质疑、非议。但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不讲的课堂却让学生动起来了,让课堂活起来了,效果好起来了。“好起来的课堂证明了学生主体的力量。”崔其升校长说,他就是这样矫枉过正,硬把教师的观念给扭过来的。之后,他围绕教师主导、学生主体建构了能代表杜郎口教学主张的“10+35”模式,即教师在课堂上的活动时间不得超过10分钟,35分钟时间完全交给学生,并由此总结出“三三六”自主学习模式。
“三三六”自主学习模式包括预习——展示——反馈三大模块和预习交流、明确目标、分组合作、展示提升、穿插巩固、达标测评六大环节。
杜郎口模式被称为“颠覆”的典型,其改革是彻底的,不留尾巴的,它的创造性在于,把一直以来由教师掌握的课堂真正还给了学生,“学生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杜郎口还统统删除了一些词汇中带有“教学”的字眼,而换成了“学习”,如教学目标被改成学习目标,教学计划则换成学习计划,等等。
与之相伴的是教室环境的变化。杜郎口的教室不再是原有的主席台式的座位排序,而是以小组为单位的圆桌式排序。物理空间的小小改变,实现了教室生态环境的巨大变革,催生了一场全新的师生关系和生生关系。
杜郎口模式的核心其实就是一个“动”字,围绕“动”千方百计地彰显学生学习的“主权”。学生由“被动”向“主动”转变,课堂教学由一言堂变成了百家争鸣,学生由精英式的学习变成全员式的参与。杜郎口中学课改最大限度地把课堂还给学生,“解放学生、发展学生、相信学生、依靠学生”,实现了“以人为本,关注生命”的教育理念。
应该说,杜郎口这股旋风成功地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近年来,已经有60万人次前往这个农村学校参观学习,“杜郎口热”在基础教育界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消退,还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有趣的是,包括新华社在内的众多媒体纷纷“围观”杜郎口,各种关于“解读”杜郎口的话语,都已成为一种风尚。
伴随着知名度的高涨,杜郎口也引起了巨大的争议。有人用“震撼”这个词来形容杜郎口的课堂,有人把杜郎口的课堂概括为“知识的超市、生命的狂欢”。也有人质疑,如果学生自己就能学会,要教师干吗,还有人认为这不过是方法的改良,没什么神奇。
但不管外界如何评论,这所农村中学依然誓将课改进行到底。杜郎口中学副校长张代英告诉记者,自2008年以来,学校允许教师打破三三六模式,可以根据实际情况,灵活组织课堂教学,教师可以有自己的教学风格。
“我们现在已经不称模式了,关键是模式背后的教育思想和理念,一味执著于方法的改良是走不远的,课改其实不是改方法,而是‘换脑袋’。”崔其升对记者说。
模式,到底是什么?
杜郎口的成功引发了空前的课改“模式热”。
2010年,可以概括为全国课改的“模式年”。
本报曾就当年的课改整体情况进行盘点,总结推出了课改“九大范式”。除了杜郎口中学的“10+35”模式外,还有山东昌乐二中“271”模式、山东兖州一中“循环大课堂”、江苏灌南新知双语学校“自学·交流”模式、河北围场天卉中学大单元教学、辽宁沈阳立人学校整体教学系统、江西武宁宁达中学自主式开放型课堂、河南郑州第102中学“网络环境下的自主课堂”和安徽铜陵铜都双语学校五环大课堂。
还有曾被本报报道过的河北鹿泉一中的“八环节教学模式”、山西新绛中学的“问题解决式”课堂、河南濮阳油田十九中“引领式教学”等,都引起了较大的反响。此外,北京昌平区长陵中学以及本报不久前报道的河北兴隆县六道河中学,也都探索出了自己较为成功的课改模式。更值得关注的是,著名特级教师李镇西所在的四川成都武侯实验中学,也学着“不讲”了,他们同样开始探索自己的模式。
比较这些学校的模式,可以发现,他们或许受了太多诸如杜郎口、东庐的影响,无论在形式和内容上,模式都或多或少有着相似之处,通常都放大小组合作与展示,都是用学案、导学案“导学”,都主张当堂训练或检测反馈,都注意关注学生的学习状态,都研究独学、对学、群学,都尽可能控制作业量甚至实施“零作业”,等等。当然,这些模式最大的共同点,是以学生的自学为主,最大限度地体现学生学习的主体性。
“模式热”导致模式的满天飞,似乎没有模式就摆明了教学落后,课改仿佛就是搞模式。有人据此提出质疑,而最大的质疑莫过于,模式会限制个性,阻碍艺术,妨碍创造。那么,课堂到底需不需要模式呢?模式能解决课堂业已存在许久的症结吗?
对此,余文森教授认为,教学有效性是追求的目标,模式是一种必要的措施。采取哪种模式是要服从和服务于教学有效性的,模式也是可变的,有效性才是我们的追求。
而李镇西老师同样也认为,模式旨在规范“教”与“学”,让课堂更加贴近教育本质和规律。
事实上,对于目前中国的教师来说,如果不遵循规律,随心所欲地去展示自己所谓的“教学艺术”,那么这种教学对学生来说就不是艺术,而是一场灾难。我们最缺的不是教学的艺术性,而是教学的科学性。而模式就承载着这样的科学性。
当然,模式与模式化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模式只是一个框架,不应该规定所有的教学过程和教学细节,不同的学科不同的教师应该有不同的风格。否则就是模式化。
“教师一开始需要模式,等熟练掌握模式达到一定境界后,就可以抛开模式。正如武功高手修炼到最后,可以将一切招数融会贯通,达到‘无招胜有招’的境界。然而在达到此境界之前,我们还必须老老实实地一招一式地学习。”江苏昆山前景教育集团总校长张磊说。
记者在采访这些课改学校时发现,他们已不约而同,形成一种共识,“教无定法”的前提是“教学有法”、“贵在得法”,在有法、得法的基础上才有可能达到无法的境界。而当教师攀登上了这种境界,模式就是一个可以扔掉的梯子。
艺无止境,好的教学不能止步于模式、技术和方法。“真正好的教学不能降低到技术层面,真正好的教学来自于教师的自身认同与自身完善。”美国教育界享有盛誉的帕尔默在《教学勇气》一书中指出,“教学提供通达灵魂的镜子”,“方法固然重要,然而无论我们做什么,最能获得实践效果的东西是,在操作中去洞悉我们内心发生的事。越熟悉我们的内心领域,我们的教学就越稳健,我们的生活就越踏实。”
其实,模式就是“思想下的技术”。中国教育学会初中专业委员会李锦韬理事长总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