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氓》叙述的是一个古老的、至今还在无数次重演的生活事件:痴情女子负心郎,诗人们曾千百次地用以作为创作的题材;然而今天我们读着这两千多年前的诗章,却决不因时代的遥远、题材的习见而厌倦。诵读之中,仿佛仍能听到女主人公催人泪下的悲怆呼声,仍能看到她那哀伤坚贞的感人形象。一首诗歌,何以能具有如此强大的、不朽的生命力呢?近代意大利美学家克罗齐说:“无论是创造艺术的艺术家,还是欣赏艺术的观众,都只需要普遍与特殊,或则说得更精确些,都只需要特殊化的普遍,即全归结和集中到一种独特心境的表现上那种普遍的艺术活动。”(《美学纲要》第二章)克罗齐把这种能表现普遍的独特心境称之为“直觉”,直觉是每个人在一定情境中的心境和情感的表现。如果我们舍弃克罗齐在认识论上的本末倒置的唯心主义立场,将直觉视作激于现实而产生的,真实的不加矫饰的勃生的感情,那么这段话正道出了一切优秀的艺术作品──也包括《氓》之所以成功的第一义谛。《氓》的作者并没有任何文艺理论作为指导,他只是将即时即地(一定情境)所触发的忆念与感触(独特心境)一一写来。潜在意识的顺次涌现,感情节奏的自然起伏,衍成了诗歌跌宕回旋的布局,塑成了主人公浮雕般具体生动的形象。其寓神理于自然的艺术胜境,足以使后世的一切大手笔叹为观止。正由于《氓》产生于文艺创作的素朴时代,因此它的杰出的艺术成就,就更能启发我们去深入领会创作论中长期以来被忽视的一个重要问题,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