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中秋过后,秋风 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 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 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温一碗酒。”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 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夹袄,盘着两腿,下面垫一个蒲包,用草绳在肩上挂住;见了我,又说道, “温一碗酒。”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 已么,你还欠十九个 钱呢!”孔乙己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酒要好。”掌柜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 孔乙已,你又偷了东西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 ,单说了一句,“不要取 笑!”“取笑?要是不偷,怎么会打断 腿?”孔乙已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我温了酒,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不一会,他喝完酒,便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