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新京报报道:北京超过1000万的流动人口中,有2/3为农民工。他们子女的入园问题,被理所当然的忽视。有朝阳区教委的工作人员说,之所以未将他们纳入学前教育规划,是因为“实在管不过来”。
这些“流动”儿童的父母,既无“关系”让孩子进公办园,也没财力送孩子上民办园。他们只能按市场法则,选择质劣价廉的黑幼儿园(即未经教育部门合法注册)。这些儿童要面临安全隐患、教育质量差、黑园随时被关闭等各种问题。
北师大教授张燕认为,“入园难”背后的社会不公,在这些生活于最底层的孩子身上体现最多。而他们和其他所有孩子一样,都是国家的未来。
张晓东的一天,都是从家长的敲门声开始。他是一家黑幼儿园的园长。
在朝阳东坝乡西北门村,像张晓东这样的“黑园”共有6家。它们的开园时间,大都是从早7点到晚6点。但家长不顾这些,他们往往在早6点半不到就送孩子来,或许到晚7点还没过来接。
张晓东知道,这些外地人在时间上自己都做不了主。他们都在农贸市场和小工厂里讨生活,收入微薄。
他们只能送孩子到“黑幼儿园”。
据北京市政协去年的调查,北京市共有1298家黑幼儿园,比合法幼儿园还多32家。这些园安全卫生条件、教学水平不容乐观。有人呼吁关掉它们。但更多的声音则追问,关了黑园,孩子去哪里?
张晓东和村里的那些黑园园长,都希望能得到政府支持,给予他们机会转“白”,“不用政府出资,只要注册门槛低些,能指导我们如何规范办园。那就好了。”
而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张燕调研后发现,目前北京市对学前教育的规划,没有流动儿童的位置。
张燕说,流动儿童接受质量低劣的学前教育,这不仅是那些家庭的损失,也是这个国家的损失。
“毁了,全毁了”
园长石梅认为,超过90%的“黑园”老师均不是幼师毕业,而孩子在学龄前智力未开发,上小学后会掉队
张晓东的黑园名叫育苗幼儿园,开在一个小院内,有350平米。这里即将拆迁,房东为多得一点补偿,在院中央又加盖了一间房,成为孩子们的活动室。
70多个孩子共有4个老师,其中包括张晓东的妻子。他们每天和孩子们待在院子里,节假日也不例外,只是到了春节,会放一周的假。
7月8日,小班上午第一节课是数学,老师在黑板上画了蘑菇和辣椒,代替1到5的数字,领着大家读。当有孩子趴到桌子上后,老师会提醒,“小手背背后”,20多个孩子马上就会挺直腰。
有几个年龄太小的跟不上,有人抠脚丫,有人左顾右盼。老师说,“再这样老师就不要你了。”孩子听了,嘿嘿地笑。
下边是英语课,学了四个单词:星星、太阳、月亮、天空.。老师板书星星(star)时,少写了一个r,她没注意到,一直在教大家念“sta、sta”。
一个被提问的女生很顺畅地读完了上述单词后,老师竖起了大拇指。
“你真棒,棒棒棒!”孩子们齐声喊。
“黑幼儿园都宣传自己的老师是幼师毕业的,其实,超过90%都不是。”西北门村早期教育艺术幼儿园尽管也是一所“黑园”,但园长石梅还是对行内的潜规则表示了看法。
石梅辨别的办法很简单,在人才市场,凡是幼师毕业的女生,月薪至少一千三四才能招来,北京户口的还要更贵,而北京的黑幼儿园教师,月薪普遍为千元左右。
师资和待遇跟不上,再加上先天不足,使得黑幼儿园的教育只能是“教到哪里是哪里”。石梅遇到过一个转学的5岁男孩,读大班了,阿拉伯数字还是只能写个“0”。
西北门村的6家幼儿园中,只有两个园长有教育职业的背景。而其中,有一个园长的前一个职业是卖菜。
“毁了,全都毁了。”石梅曾做过10年的小学民办教师,多次获奖,在当地还算有点名气。她认为,当孩子在学龄前智力没有开发出来,进入小学后,马上就掉队。
张晓东的老家在张家口,21岁时来北京做营销员。
2007年6月,经亲戚牵头,他花了5万元,从前园长——一个老太太那里盘来了这家幼儿园。5万元中,包括两个月的房租3万5千元,滑梯和桌椅板凳,更重要的是,有60个孩子。